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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家的大鄧伯紫花開得極好,在節氣將至大雪的深秋初冬,陰雲霪雨,一片晦暗,能看到這樣明亮溫暖的潛藍粉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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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家的大鄧伯紫花開得極好,在節氣將至大雪的深秋初冬,陰雲霪雨,一片晦暗,能看到這樣明亮溫暖的潛藍粉紫色,真是開心。

大鄧伯是攀藤植物,藤蔓可以攀上高樓,然後垂下有二公尺長的花串,像美麗的簾幕。朋友說台灣民間不喜歡藤蔓,有「膠膠纏」俗語,覺得會遭小人糾纏。這意象其實「楚辭」就有,「楚辭」裏的藤蔓常被註解為小人。但我喜歡李白的「君是女蘿草,妾作菟絲花。百丈托遠松,纏綿成一家。」把「糾纏」正面思考為「纏綿」,李白的心胸寬大很多。植物無辜,還是不要攀附上人的瑣碎是非。

我第一次看到大鄧伯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,剛從歐洲回來,景仰作家楊逵先生,聽說他剛從獄中出來,住在東海大學對面的山上,我就趁大學教課之便去拜訪他。

楊逵日治時代留學日本,參與勞工運動,1934年寫了極好的小說「送報伕」,揭露大財團對底層勞工的剝削,使人感嘆社會貧富的差距,資本家大財團壓榨勞工,毫無正義可言。

楊逵回台灣後持續組織農民運動,為被壓迫者發聲,在任何政權統治下絕不附合權貴。1948年因同仁參與起草「和平宣言」,觸怒統治者,被判處12年徒刑。

他終生為弱勢者爭取平等,進出統治者牢獄,無怨無悔,對抗強勢惡霸的資本財團主流,竟然給兒子取名「資崩」,如此堅持「資本主義崩潰」,用今天文青的俏皮話來說大概會譏笑他是典型的「左膠」吧。

我去拜訪楊逵時他就蹲在院子一串串大鄧伯的花棚下,圓領汗衫,短褲,拖鞋,身上踏踏實實是一位農民,看不到絲毫知識份子留學生的傲嬌氣息。以後大概每次去東海都繞道去看他,他說正在跟讀小學的孫女學說國語,老人瘦削,輪廓深刻頑強已如雕塑,一生為社會底層爭取正義,卻可以如此言語溫暖,氣息平和,無一點怨恨暴戾。

那紫花棚下光影迷離,老人容貌至今仍在是我難忘的島嶼歷史裡最美的記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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